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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书多处力主节制想像,教人以种种策略,
臻于这种甜苦参半的福境。对世上的人与事 不抱持幻想,是“智慧”的一个重要层面。相形之下,现代的“悲观”与“乐观”概念未免 肤浅,不过,在社会动荡与政治不振的17世纪西班牙,亦即维拉斯开斯(Velasquez)与述 巴兰(Zurbaran)画笔下的西班牙,乐观也不合时宜。葛拉西安亦如格维多,意识到他国家 的道德力量日渐式微。我们不时听到一声忧郁,道地挽歌式的慨叹:“良好的品行一去不返 了,人们不再知恩图报,很少有人以应有的礼遇待人……”(280)唯善用的策术——时刻 用心反制自己与他人的弱点——能推动我们走向完美。“当今世界要造就一个圣贤比古希腊 时期造就希腊七贤还要费劲。”(1) 葛拉西安本人的生平,他奋求处世智慧的情况如何?都不如历来许多文字所说的那般完 全平静无波。他1601年出生于阿拉贡的贝尔蒙特村(Belmonte),离伟大拉丁讽刺作家马 修尔(Martial)出生之地不远。此一巧合,他必曾引为快事——葛拉西安的寓言小说《批 评大师》(Ei criticon),是西班牙最有力的讽刺作品之一。青少年时期,他在托雷多 (Toledo)与萨拉戈萨(Zaragoza)修习哲学与文学,而于1619年18岁时入耶稣会见习修 行,此后50年历任军中神父、告解神父、宣教师、教授及行政人员(当过几所耶稣会学院 的院长与副院长)。他不曾出任重要公职,但与公职人士常相过从,在承平与战争期间,他 曾长期细心观察人类行为,因此获得其格言警句之灵感。青年时代,他担任拿坡里贵族、总 督法兰西斯科·马利亚·卡拉法(Francesco Maria Carafa)的告解神父,数次随同入朝。在 加泰罗尼亚之乱最惨重的1646年,他在从法国手中收复阿拉贡城市莱里达(Lerida)的皇 家部队担任神父。葛拉西安是惟一不曾病倒与被俘的军中神父,他勇于往来前线,在信函中 提及“每于军士赴战之际加以劝勉教诫”,引以自豪。他说,士兵欢呼他为“胜利神父”。 葛拉西安盛称友谊为获得修养学问的愉快途径(11)。他出此语时,心中所想,无疑是 他在友人兼保护者拉斯塔诺沙(Vicencio Juan de Lestanosa)沙龙与图书馆中度过的那些至 乐辰光。拉斯塔诺沙比他年轻六岁,是一巨富,也是17世纪西班牙人文主义者中极有学问的 一位。他斥资建立一个重要的文学与文化宝库,穷搜人类知识,这些典藏对葛拉西安至为重 要。葛拉西安立誓修行后,首次放差,派往萨拉戈萨东北古城韦斯卡(Huesca)的那稣会学 院。学院去拉斯塔诺沙宅邮不过数步之遥。拉斯塔诺沙宅邮实为一富藏惊人之马洛克“博物 馆”,充栋尽为书籍与手稿、绘画(提香、丢勒、丁托雷提、里贝拉)、雕刻及古典藏品; 拉斯塔诺沙曾写说,宅中有“八千余枚希腊与罗马皇帝之货币与纹章……以及两千颗古墓戒 指的镶石。”拉斯塔诺沙对其图书馆、甲胄之收藏及植物园尤其自豪;该植物园中之奇珍花 草、树木与灌木由八名法国园丁照料,其中数人专司此职已半世纪余。拉斯塔诺沙甚至有一 个动物园:“四个洞窟的牢固栅条后面,各是一只老虎、豹、熊及狮子。又有一个笼子,里 面是两只食欲奇强的鸵鸟。”葛拉西安获许利用拉斯塔诺沙的文物与文化宝藏,对一个渴求 完美审美素养与精确品味,力求“一切勿落粗俗”(28)的人,这实是莫大助益。葛拉西安 有好凡本著作也由拉斯塔诺沙出资付样,书中的许多警策之语 可能曾在他的沙龙宾客身上先试为快。 由耶稣会的文献记载,我们得以略窥葛拉西安担任教士与行政官员的情况。担任这些职 务的葛拉西安似乎不如本书字里行间流露的葛拉西安这般严厉,而且不假辞色。例如他曾于 1637年受谴,理由是处理一名偏爱异性的那稣会士过于宽大。次年,耶稣会会长从罗马下令 葛拉西安神父应该调职:“……为其构成上司十字架与负担,实为问题与纷扰之祸源……且 行事大欠明慎,照顾该己脱离本会者之子女,并为此子请拨抚养经费,此外,假其本人兄弟 之名出版书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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